皇叔070

    夜里,我辗转难眠,总觉得夏穆瞒着我在做些什么。而就算我现在有胆子逃,也一定会迷失在这片密林之中。

    悉悉索索的声音自帐外传来,我小心翼翼的瞅了眼,那倒映在帐幕上被拉长的影子教人不免倒吸了口凉气。加之林间呜咽迭起的鸟兽声,此情此景更是令人惊骇不已。我咬着唇,一声未敢吭,只是将缛子拉高把整个人蒙在下面。

    我现在才知道,平时那个不怎么被我重瞧的唐庄对我有多么的重要,如果此时他在身边,我断然不会怕成这样。

    就在缛子被掀开的一瞬间,我早将握在手里的簪子对着来人一阵乱挥。心想不论是谁,如此偷摸行径必然不会安有好心。

    “是我是我。”握住我行凶的双手时,对方低声自报了家门。

    我怔了怔,旋即凝眸看向面前那个一身夜行衣者,顿时就瘪嘴欲哭。

    “嘘,乖,别哭。”在我出声之前,他一把捂住了我的嘴。

    我眼巴巴的瞅着他,隔着他的手掌含混不清道:“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没事了没事了,我现在就带你离开。”他揩了下我的眼角,满是爱怜。

    “绮罗呢?”我拽住了他的手,如果就这样离开,不知绮罗能否蒙混过去。“夏穆每隔一段时间便要与我说话。”

    “放心,他现在没空与你说话了。”他握住我的手,说的笃定。

    直到天际泛白,我们登上山岗的时候往下看发现——林中营帐正在一派混乱中拔营离去。

    我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夏穆本想带你去见闻颜,以此来换取武陵道以及东丹临境的七座城池。若非早有防范,想必你该回到东丹认祖归宗了。”

    “那他现在急匆匆的离去,又是去哪?”

    “也许,他是急着回去拜天地,入洞房。”

    我皱眉,“这个理由是不是有点牵强啊,哦……”我恍然了悟,“是不是你从中使了什么坏,所以人家才这般火急火燎的回撤?”

    他笑而不语,只是在瞥向东方的时候目光中闪逝过一丝不详之色。

    回程的时候,我提出了回宫之后以猝死结束我的这个伪君子的身份。毕竟,再这样拖下去对大家都不好。尤其是太后,她完全可以握住这个把柄来要挟九夜。

    闻颜,骗的了一时也骗不了一世。

    夏穆,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报复。

    “这事你不需操心,我会有分寸的。”

    他总是这样,不论什么事都像是在掌握中一样。可不知为何,这件事情总让我放心不下,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你可有打探到我娘的下落,她是在西凉还是……”自从得知了真相以后,我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回娘亲。

    揽在腰上的手紧了紧,“你放心,她会回来的。等到尘埃落定之后,你们母女二人一定会重缝的。”

    我相信他,他说过的话从来就没有食过言。所以娘亲一定会回到我身边的。

    就在我们堪堪回到皇宫的时候,闻颜便就紧随而至。在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人已经进了泸安城!

    *

    “怎么办,在他进宫之前我先猝死罢?”我有些急不择言了,就怕他冲进宫来要与我认亲。

    “那样,有人就有口难辩了。”

    转身看去,却原来是倾尘从纬缦下走出来,还有唐庄。

    “你来了!”我欣喜不已,一个箭步冲到了她跟前,一瞬便就忘却了闻颜即将进宫之事。“这回你无论如何要帮帮我。”

    唐庄倒是悉心,趋步上前托住了倾尘手,“她的伤势还未痊愈,恐怕是有心无力。”

    倾尘却笑,“现在知道事态严重了。”口气中难掩活该你着急的味道。

    对此,我觉得颇为对不起倾尘,当初九夜特地把她从东丹找来就是为了助我脱身,却因为我的一而再的胡搅蛮缠才导致了今天这个局面。

    “你,你是……”这时我才注意到,倾尘与舒歌的模样竟如此的相似。而唐庄跟她在一起,她岂非就是……

    “我希望不是。”倾尘略带着嫌恶,企图与我撇开关系。

    我窘了。

    “九夜,这笔账先欠着。现在,你最好是在我父亲进宫之前就说服他放弃这个‘儿子’。你摆了夏穆一道,这便是他送你的回礼。”倾尘没太所谓的说着:“听说,父亲打算把她带回国册立为储。”


    “不可以,这样做岂非令两国的颜面扫地。”这样一来不但告诉了世人母后偷人,就连九夜也会受累其中。

    “你们都留在宫中,我一个人去见他。”一直不说话的人终于开口了。

    “我陪你去。”我担心,他们若是谈的不愉快,至少有我在还可以在中间缓和一下气氛。

    “不,你留下,我一个人可以解决。”他就这样信誓旦旦地说着,教我连担心也可免了。

    于是,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在御书房里坐立不住。倾尘因为身子不适,在九夜出宫的时候便由唐庄陪着去歇息了。

    *

    一直等到子夜时分也不见九夜回来,倦意阵阵袭来时频频打起了呵欠。我晃了晃脑袋,强自打起精神。

    当房门被推开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九夜回来了,一下便从座椅上弹起。

    “……”看到是香君,我顿时便泄了气,“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歇息。”

    香君手里拖着盘,对上我展颜一笑,“君儿见御书房的灯一直亮着,就给皇上送了盅参茶来。”

    她捧起盅放到我面前,“夜已深了,皇上不若早些安寝罢。”说罢就走到我身后将我按坐回椅子上,指腹轻轻抚上我的鬓角幽幽揉着。

    我松了松紧绷的神经,闭上眼。

    待我喝了参茶提了神后,香君却娇羞滴滴的央求起我来。“皇上,你已经很久没有同君儿同榻共寝了呢。”

    堪堪咽下的参茶差几没因为香君的这句话夺口而出,我说;“朕还要将这些积压的折子批阅完才能歇息,待过几日朕定去掖庭好好的补偿你。乖,快些回去歇息。”虽不似陶晚那般死缠烂打,但香君这突然其来的要求还真是让我一时无法适从。

    只瞧她噘了噘嘴,一副不甚喜悦的样子,有些狐疑的盯着我看,“皇上可是另结新欢了?自打你去了东丹回来,对君儿是愈来愈冷落了。”

    我有些汗颜,“朕身边除了你跟陶晚外哪还有其他女子,你别胡思乱想了。”

    “皇上你怎么了?”

    我晃了晃脑袋,只是觉得脚下虚浮,倦意难挡。

    香君适时上前扶住了我,“你瞧瞧,明明疲惫的紧却还要逞强,让君儿服侍你歇息罢。”

    不待我再说什么,香君就已唤来宫女将我搀扶着往寝宫的方向去。

    *

    吵嚷声,尖叫声……

    在充斥着刺耳的声响中,我皱起眉头不太情愿的睁开了眼。

    房中,有太后,陶晚,众太妃,以及几位公主。她们的表情就像是被早春的惊雷劈到了一样,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震惊与骇然。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呵欠,“今个儿是什么日子呀,怎么全跑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郑太妃涨红着脸,逼上前一步气急败坏的问。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一觉醒来才发现皇上他……他变成现在这样了。”香君战战兢兢的抱着缛子,一边哭一边说。

    我这时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我跟香君一起困觉了?

    低下头,所有表情瞬间凝固在面上。散落的秀发垂在身前,衣襟大敞,束胸松动,沟壑若隐若现。我乱手拢了拢衣衫,转向香君。只见她低垂着脑袋,一副受害者模样自居。

    “一大早的,何事如此热闹?”

    待九夜一派轻松的来到房内,他的面目亦是在瞬间石化。也许通过这一夜的努力他已经成功地说服了闻颜,不想我在宫内却惹下了不可逆转的错误。

    “晔儿,你,你怎么是……”五公主上前认真打量着我,像是吃了黄莲一样,扭曲起了五官。

    我更觉得莫名其妙,看香君的样子应该不是始作俑者才是,但我却一点也忆不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我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九夜那张尤如死灰般的面庞就说明了一切,而且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其中还有几个巴不得我万劫不复的人,如此机会,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于是,还在我被众人围观的时候,这件事情就已经悄然在宫廷内流传来。不多时便就以迅雷之势闹的人尽皆知,声讨之言如惊涛骇浪般朝我翻涌而来,其势猛烈,令人猝不及防。

    以前我一直不知道伪君子一事的严重性,直到朝中呈现一片倾倒之势后我才知道,就算是向来人心所向的九夜也不能为我说上一句话。我所犯下的罪出自后宫干政的范畴,而且这一干政便就是二十载,此种恶意欺瞒的行为已经无法用罪刑来丈量。

    连带此关系受到牵连者众,其中以太后为首,其次便是摄政王,再次就是陶晚。

    所以我可排除是太后所为,因为害了我她一样遭殃。也不可能是陶晚,因为她在看到我的时候差几就昏厥过去,她受连坐,便就是受她娘亲所害,而她若非怀孕也不至于受累其中。

    至于九夜,一时之间难以界定他的罪过。若说他有意隐瞒包庇,他实在是犯不着为了我这样一个没堪感情的侄女而置大好河山于不顾。若说他也是被蒙在鼓里,那这二十载的朝夕相处是个人也不相信他会不知道我的身份。

    于是,九夜的职权暂时被缴。朝中一切暂由三位已经荣退的元老大臣一齐处理,包括处理我这件影响及其恶劣的颠鸾倒凤事件。而我,则被禁锢在了承瑞宫中,没有三位元老的许可,任何人不得探视。

    忘了说,这三位元老大臣便是古太傅,前任刑部尚书,以及汝阳王。据悉,古太傅在得知此事后的反应是捶胸顿足,刑部尚书在得知此事的时候是陷入无境的沉思中,而汝阳王……可想而知,他当时一定是欢欣鼓舞,雀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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