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错——风筝的线断了

    妈妈去世以后,我爸去接那天被我妈奋不顾身救下的,临死前念念不忘的那个女孩,你不会知道那个女孩是谁,当我刚刚从昏迷的状态中醒来,看到那个女孩的脸,我恨不能一刀了结了自己。

    就是两年以前,我救起的那个跳河自杀的女孩。

    陈叔说,你跟了我四年,还是和你爸一样的迂腐,陈叔说,你有什么资格救她,命是她的。你的命是你自己的,我不该插手,所以现在都是报应吗?是这样吗?我伸手抓住她的领口,把她拖到我的面前,被我爸一记擒拿就制止了,等我再伸手,我爸给了我一拳,我再次昏迷了过去。

    梦里反反复复都是妈妈的影子,她看着我的,背对着我的,对我笑着的,伸手摸我的,很多很多,多到让我觉得疼痛,多到让我觉得痛苦,还有她浑身是血,还一字一句要我好好的活着,为什么要这样,全部是折磨。

    等我再次醒来,身边就只有陈珂一个人守着,我起身,被手上的输液管牵扯着,才发现这里是医院,陈珂也醒了,惊喜的看着我,我张口想问她我妈呢,然后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她说韩叔叔带着安安回家了。你在医院睡了快十天了。

    “安安?”我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她不再说话,噢,那个女孩叫安安啊。我拔掉插在手上的输液管问道:“我住院的钱都给了吗?”她点点头,来拦我:“所有的事,韩叔叔都处理好了,你在医院多躺两天吧。”我起身,拿起挂在旁边的衣服:“所有事?”我突然想起陈珂说的,你已经在医院快十天了,顿时慌乱的去抓住她的肩膀:“那我妈妈呢??火化了?!”

    她点了头。

    我几乎再次昏厥,把衣服丢到地上,往家里跑去。

    那个叫安安的女生,眼睛上缠着纱布,正坐在我妈妈的轮椅上,我刚想走过去把她从轮椅上面丢下来,她就已经起身,朝着我来的方向,迟疑的喊了一声哥哥。

    “哥哥,你回来了?”我上前去,抓住她的肩膀,盯着她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眼睛,“你怎么知道是我?”她没有反抗,回答道:“因为你是跑上来的,韩叔叔走的慢,姐姐走的轻,陈叔走的很重,家里的保姆阿姨走路有拖声....”我瞬间就怒了,“谁告诉你她是保姆阿姨的?!她不是保姆,她是梅姨!”刚刚拽着她吼完,一个三四十岁左右,唯唯诺诺的阿姨走了过来,给我鞠了个躬,喊道少爷。


    我都快要疯了:“你是谁啊,你在我家干什么?!”

    “她是我请的保姆。”一个声音插了进来,门口出现了他依然挺拔的身影,我爸还是那么直接的通知我,“你妈去世以后,梅姨就不见了踪影。”我留在原地,一时竟然不知道作何反应。他走过来,把我的手生生的从安安身上丢开,然后让她坐在轮椅上,往外走去。

    “谁都不可以碰我妈的东西。”我一把按住了轮椅的把手,愤怒的看着他们,本以为会再次被我爸打的半死,然后他们推着轮椅走,没有想到,我爸松开了轮椅,弯腰将安安横抱而起,丢下我,往屋外走去。

    “琬晴阿姨把眼角膜换给安安了,今天是去拆纱布的。”陈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我的身后。是吗,好快啊,感觉妈妈说把眼角膜移植给她救起的女孩,还在几分钟之前,这么快,眼睛的主人,已经变成了其他的人。“去看看琬晴阿姨吗?”陈珂问道。我看着她淡漠的悲伤的表情,“带我去看看吧。”

    出了门,走过后面妈妈常去的人工湖,穿过一片竹林,后面就是一片空旷的山坡,往上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了孤零零的墓碑,“就是这里了。”陈珂指着墓碑淡淡的说道,“韩叔叔把这片山坡买了下来,以后会把家里院子里的所有玫瑰,还有爷爷奶奶那里的玫瑰都移过来,韩叔叔说,琬晴阿姨活着的时候就提起过,去世以后就埋在这里。”

    我走到墓碑前,伸手去摸贴在上面的妈妈的照片,还是那么美,想起那天在街上,她回过头跟我说,我开玩笑呢,我怎么舍得让你离开我,我笑了笑,所以呢,所以就是你离开我吗?

    “陈珂你知道吗?妈妈在街上,不管买什么,都最先想到你。”陈珂听到这里,明显的怔了一下,“那天上街买的所有的衣服,全部是你的,琥珀应该把衣服都拿给你了吧。”她定了定:“那天之后琥珀就转学了,我再也没有见过她。”又是这样,逃避,又是逃避,之前害的妈妈从楼梯上摔下来,她就不知所踪,现在妈妈去世了,就逃得无影无踪?“琥珀去试婚纱,妈妈和我谈起你适合什么婚纱,琥珀觉得我不够重视她,就冲了出去,”我回忆着那天的场景,只觉得后悔莫及。“我丢下了妈妈,跑出去追她,一回头,妈妈就已经倒在血泊了。”

    “全部都怪我。”陈珂跪在妈妈的墓碑前,低着头说着,“如果我......”说到这,她已经泣不成声,不停地道歉。

    风从后面吹来,把我和陈珂的头发都吹凌乱,我没有怪她,只想让她知道,她在妈妈心里有多重要,妈妈也不会怪她,怎么舍得怪她。

    “你看到了吗?”陈珂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我,我问她:“你看到风筝的线断了吗?”

    她抬起头,整片天空,万里无云,空空荡荡,连鸟儿都看不见一只。忽然再次泣不成声,喃喃的说着:“线还在的,线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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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濡以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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