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初至京师,向勋贵开刀

    两个人一间屋,有桌有椅有单人床;吃饭四菜一汤,有荤有素;生员优惠政策折成银钱,照样享受。

    吕庆厚觉得这些都挺好啊!新学还不限制学习时间,三个月一次考核,你达到毕业标准就可以进行铨选,就能当官儿啦!

    哦,非得住大房子,有丫环仆人侍候着,别人还得尊着敬着,就是读书人该享的福了?

    对于真正品尝过生活的艰辛,谋生的不易,吕庆厚的想法与这位仁兄自是不同。他也看出来了,这家伙就是舍不得生员的优待,跑来混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半句多。

    吕庆厚虽然不喜这位仁兄,但在酒楼呆过那么长时间,圆滑是学会了。随便地敷衍附和几句,他便打着逛逛京师的借口,出了新学,站在路边有些徬徨。

    一路打听过来的,对京师的其他地方根本不熟,当时也没啥旅游地图,更没啥导航的,吕庆厚一时不知往哪边走。

    “这位仁兄——”身后传来招呼声,吸引了吕庆厚的目光。

    蓝衣文生也是从新学出来的,笑着拱了拱手,说道:“在下吕晓布,看仁兄好象初来乍到,不识路途。冒昧相询,请勿介怀。”

    吕庆厚赶忙拱手还礼,说道:“在下吕庆厚,确是初至京师。本想看看京城风貌,却不识道路,甚是为难。”

    吕晓布笑得更加热情,说道:“真是巧啊,在下和吕兄五百年前是一家。在下也想随便逛逛,吕兄若不嫌弃,同行可好?”

    “多谢吕兄,在下是求之不得。”吕庆厚拱手致谢,随着吕晓布沿着街道缓行而去。

    边走边聊,吕庆厚才知道吕晓布也是刚至新学不久。但他是北直隶人士,曾来过京师,虽算不上活地图,但却不致迷路。

    “这是在大兴土木?”吕庆厚伸手指了指一群正在路边劳作的人,疑惑地问道:“刚入京师时便看见不少,也未及细问。”

    吕晓布笑了笑,说道:“吕兄有所不知,这是在修建厕所,方便旅人和行人。”

    吕庆厚眨巴眨巴眼睛,失笑道:“原来如此。看用料和施工,倒是很用心。”

    “这是万岁的旨意。”吕晓布向紫禁城方向拱了拱手,说道:“除了修建厕所,还要开挖排水沟,填平脏水泡。”

    停顿了一下,吕晓布伸手一指,说道:“看见没,街道上隔一段距离就有个垃圾箱;店铺门前的卫生,也有人监督打扫。”

    吕庆厚露出些讶异的表情,问道:“难道是万岁嫌京师不够整洁?”

    “吕兄还没看最近两期的报纸吧?”吕晓布看了吕庆厚一眼,说道:“万岁称此次是整顿京师的脏乱差环境,杜绝疫病发生的源头。”

    这和疫病还能扯上关系?吕庆厚有些不明白,但也没再开口细询,只等看过报纸再说。

    没有人知道皇帝真正的意图,只认为是让京师变得干净整洁。但朱由校知道,明末除了战乱和灾荒,还有波及数省、死亡上千万的大鼠疫。

    既然小冰河期无法阻止,如果不采取预防措施,鼠疫的爆发也将是大概率爆发的事情。

    因为,异常寒冷的气候频繁,引发水灾、旱灾、蝗灾等,将形成“水旱灾——饥荒——瘟疫”的恶性循环,这是科学证明的规律。

    而明末大鼠疫的主要传播途径有两条,一是饥荒逼使百姓挖掘鼠洞中的粮食吃,甚至是吃鼠肉维生;二是通过老鼠身上的跳蚤在人群中吸血传播。

    所以,就算是提前储粮,灾害发生时移民赈济,救灾措施再到位,也挡不住第二种的传播方式。

    追根究底,良好的个人卫生习惯,以及个人的免疫力,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当然,提前布置,开展一场“灭鼠”运动,普及防疫知识,也是至关重要。

    只不过,按照当时的条件,以及人们的生活水平,要做到这些很是困难。就说勤洗头勤洗澡吧,恐怕没多少人能做到。

    朱由校只能将其作为一个五年,甚至是十年计划来步步推进。环境卫生是比较容易做到的,治理脏乱差,减少蚊蝇滋生的环境,也只是第一步而已。

    吕庆厚和吕晓布都不是很理解,尽管清洁的环境确实是京师应该有的,但皇帝通过下旨的方式来实施,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

    两人聊着走着,闻到一阵肉香味扑鼻,令人馋涎欲滴,肚中立时躁动起来。

    “这也算是京师特色。”吕晓布笑得畅快,征询般地看向吕庆厚,“烤羊肉串,据说是宫中传出来的调料方子,确实是难得美味。咱们且坐下尝尝?”

    吕庆厚拱手道:“今日结识吕兄,实乃幸事,便由某做东如何?”

    “做东也要有先来后到,下一次吕兄若吝啬,某却是万万不依的。”吕晓布一句话便把自己买单确定下来,伸手招呼着吕庆厚,走向一处烧烤店。

    如今的烧烤,在京师中已经盛行起来。品种也多,多数是宫中传出来的,甚至还有铁板烧,只是各家各样儿,不尽相同。

    有些酒楼虽没挂着烧烤牌匾,可也提供烧烤菜品,算是满足各色酒客的举措。

    两人进的这家烧烤店则以烤肉为主,还有平常的炒菜,十几样儿凉拌小菜。三五好友相聚,倒也不嫌寒酸。

    伙计招呼得殷勤周到,点完菜便先上一盘盐水花生和一盘拌菠菜,免得空桌让客人等得无聊。

    轻酌慢饮,两个姓吕的文生谈天说地,倒也甚是投缘。而另一桌食客的谈论,却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成国公府昨天被查抄了,不知犯了什么事情?”

    “听说是下了诏狱,其罪应是不小。”

    “不是被赐予铁券,世袭罔替、与国同休嘛,若是小罪,断不致如此处置。”

    大明初建,朱元璋大封功臣,李善长、徐达等三十四人获封爵位,并被赐予“金书铁券”。

    明成祖朱棣“靖难”登上皇位后,大封功臣邱福等二十六人以爵位,也都被赐予铁券。

    所谓的“金书铁券”,在平常百姓看来,就如同评书中“免死金牌”一样的存在,不是谋逆和造反大罪,肯定没事儿。

    而明代金书铁券分为七等,其中公爵分为二等,侯爵分为三等,伯爵分为二等。

    各等铁券大小不一,但都是一式两件,一件授予获赐者,另一件藏于内府。在需要查验时,只要将它们放在一起,便可真伪立辨。

    但是,就明朝初期,金书铁券不仅不能免死,反而是拥有的大臣基本上都被杀光了。

    所以,明朝的“金书铁券”,并不是什么罪都可以赦免的。其中,“谋逆不宥”就不在“免死金牌”的范围内。

    而且,除了“谋逆不宥”,若横行不法,也有下狱砍头的。比如建昌侯张延龄,先是长系狱中,后被斩于西市。

    只不过,靠其姐为太后,因外戚身份而封侯的张延龄,与朱纯臣的祖上,靖难第一功的朱能是没法比的。

    但就是这么大的国公,祖上那么的荣光,却被下了诏狱,不由不令人揣测其所犯的罪过。

    “万岁——”吕晓布微皱眉头,却是欲言又止。

    交浅言轻,他和吕庆厚不过是刚刚结识,有些话却是不便说出。在他的猜测中,这是皇帝要向勋贵下手的征兆。

    吕庆厚也有自己的猜想,同样也有些避讳。正好伙计端上菜,他便举起酒杯,避开了这个话题。

    ……………………

    乾清宫,御书房。

    皇帝朱由校微眯着眼睛,正听着王体乾念着“金书铁券”上的内容。

    “……兹与尔誓:除谋逆不宥,其余若犯死罪,尔免三死,子免二死,以报尔功。高而不危,所以常守贵也;满而不溢,所以常守富也。尔当慎守此言,谕及子孙,世世为国良臣,岂不伟欤!”

    这是洪武太祖所赐的“金书铁券”上的内容,包括五个部分:颁赐铁券的时间;获赐铁券者的官职、爵位;获赐铁券者的功勋;皇帝承诺的免死次数;对获赐铁券者的激勉之词。

    朱由校轻抿嘴角,露出一丝象嘲讽又象无奈的笑意。

    要说嘲讽,自然是对朱八八。信誓旦旦地“以报尔功,常守富贵”,但为了朱家的皇位传承,还是把功臣杀得七零八落。

    要说无奈,自然是对那些领到铁券的功臣。皇帝要你死,罪名还由皇帝定,所谓的“免死三次”就跟放屁没啥区别。

    说你谋逆就是谋逆,说你造反就是造反,金书铁券不仅不能“免死救命”,反倒成了催命符,这不知是谁的悲哀?

    至于朱纯臣的金书铁券,就更不放在朱由校眼中了。

    而且,持有金书铁券者,除谋反大逆,一切死刑皆免。然免后革爵革薪,不许仍故封,但贷其命耳!

    什么意思?就是可饶其命,但革除爵位、俸禄却是正常,还不准重复原职。

    想到朱纯臣在历史上的卑鄙行径,朱由校是真想杀了这个王八蛋,把成国公府的金银财宝全部抄没。

    但皇帝忍下了,暂时留着朱纯臣这条狗命也无伤大雅。反正,成国公府的钱财已经拿到手了。

    而且,革爵流放,已经足够震慑那些无胆勋贵。朱由校甚至不无恶意地揣测,会不会象历史上那样吓死几个。

    王体乾念完了金书铁券的内容,把金书铁券交给小太监,谄笑着对皇帝说道:“皇爷,奴婢再次查过了宫人的背景出身,有五人看似不太可靠。”

    朱由校都懒得看名字,摆了摆手,说道:“送出宫去安置吧!”

    “奴婢遵旨。”王体乾感觉到了皇帝对自己的信任,回答得愈发恭谨尊敬。

    朱由校沉吟了一下,问道:“明日大朝会,宫内要安排妥当。”

    “皇爷放心,奴婢省得。”

    朱由校眼角余光一闪,看到李成成悄悄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几本账本样的东西。

    应该是少英院的花费账目吧?朱由校挥退了王体乾,伸手示意李成成近前。

    猜得没错,李成成这个内管家确实汇报了少英院的花费。但这丫头有些心不在焉,眼珠儿转个不停,好象有什么话憋着不敢说。

    “有什么事情不必隐瞒。”朱由校伸手摸了摸李成成的脸蛋儿,温言说道:“心里憋着,不舒服吧?”

    李成成看了一眼皇爷,被皇爷和煦平易的态度打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撩裙裾跪倒,垂头求恳道:“皇爷,奴婢斗胆求个恩典,请您不要赶范小慧出宫好不好?”

    范小慧是谁呀?朕什么时候要赶她出宫啦?朱由校有些迷惑。

    李成成低着头继续说道:“范小慧人很好的,在宫里多年也没犯错儿……”

    看着丫头可怜巴巴地求恳,朱由校轻抚着额头,也想明白了其中的究竟。

    王体乾刚刚说过要送出宫去的几个人中,肯定有那个叫范小慧的。而范小慧应该是李成成的好朋友,丫头得到消息才来求自己。

    “你先起来。”朱由校有些无奈,丫头侍候自己是尽心尽力、任劳任怨的,但这个范小慧能不能留,还不能马上就答应。

    突然想到再清肃皇宫,也是未雨绸缪。

    历史上,崇祯穷疯了的时候,让官员勋贵献金捐资,可积极响应的人很少很少。

    这让崇祯也起了抄家敛财的心思,可刚动手,儿子就死了一个。崇祯觉得是不好的征兆,抄家的事情也就无疾而终。

    以前,朱由校可能会认为这只是偶然,换成是他绝不会因此而退缩。

    但现在,他的两个女人都身怀有孕,马上要当爹了。

    再仔细琢磨崇祯抄家死儿子这件事情,他也不敢确定是不是有阴谋在内,是不是官员勋贵做的手脚,害死了崇祯的儿子。

    李成成缓缓站起,眼巴巴地望着皇爷。

    朱由校叫过一个宫人,让他去通知王体乾,把范小慧带到乾清宫。

    李成成见事情有了转机,脸上也有了笑容,端茶倒水、捏肩揉臂,好顿献殷勤。

    朱由校顺其自然,美美地享受着丫头的温存。他觉得要是把事情办成了,这丫头没准儿会抱着自己猛亲几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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