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衣飞石(171)

朝野上下都暗叹米嘉芝不识时务。

南明派在朝中有大动作, 皆是在米嘉芝上京之后开始。

南明派中谁都可能无辜,唯有米嘉芝作为绝对的直接利益者、行动决策者,绝不可能无辜。

皇帝清查之心如此坚决,南明派大大小小的京官死了一堆, 米嘉芝却始终坚持着不为所动,群臣皆感慨于他的畏死愚蠢——被皇帝厌弃了,就算活下来了, 难道还想安稳地吏部尚书的位置上干下去?何况,皇帝又怎么可能容许他活下来?

前面自杀的池枚、蔡振、寇真苑、左味等人,死了也就死了,朝廷并未追责, 如蔡振、池枚这样在职上勤勤恳恳的官员, 皇帝也没有禁着礼部派遣官员去吊唁治丧。米嘉芝拒捕逃窜,被逮入听事司监狱之后,皇帝就突然开恩, 让礼部商议蔡振的谥号, 话里话外要一个美谥……

礼部选了几个谥号交呈皇帝御览,因蔡振临死前弄的这一出,文正、文贞这样的顶级美谥是没缘分了, 皇帝又要美谥,轻也轻不得, 重也重不得——蔡振死了, 他的故旧门人们正伤心呢, 皇帝都说要给美谥, 礼部哪里敢做坏人?稍微选得不好,只怕就要被记小本本。

因此,礼部选上来的谥号,是“文肃”、“文恪”、“文恭”这三个。

谢茂斟酌片刻,先把文肃划了,想了想又把剩下两个都划了,亲自在礼部进呈的折子上写了“文贞”二字。他虽不悦蔡振在此次事件上的表现,也不得不承认蔡振年轻时对谢朝做出的贡献。当年若不是他骂着文帝不许将北境马场内迁,如今谢朝已经没有养马地了。

就凭这一件大功,文贞二字就当得起了。

群臣方才松了口气。

终于过去了。

死得干脆利索的蔡振得了一个美谥,在听事司抓人时还拒捕逃跑的米嘉芝就没这么好命了。

进了听事司不过两天,龙幼株就拿了口供在手,准备递交御前结案。

——铁骨铮铮的文人谢朝有不少,米嘉芝肯定不是其中一个。

才被带进听事司的监狱,刑具才拿出来,还没给他上,他就吓得瘫了。龙幼株威逼利诱几句,米嘉芝差点没喊她亲闺女,问什么说什么,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在供状上说了些什么。

再有皇帝亲自提供的黑材料,早在抓捕米嘉芝之前,听事司就把证据都拿齐了。

口供,证据,堂审记录,一样不差,完全可以结案了。

皇帝不许听事司结案,次日朝会,吩咐听事司将此案移交大理寺主审,都察院与刑部协理。

皇帝就是明晃晃地告诫朝臣,朕不用私衙中旨,你们堂堂正正地给朕把米嘉芝收拾干净了,若有不长眼的欲行米氏故事,睁大眼睛看看,这就是下场!——谁也救不了你。

大理寺审着米嘉芝的案子,单学礼与吴善琏先后“病愈”,重回内阁理事。

衣飞石也销了假,重新回宫当值。羽林卫一直由孙崇代掌,一切都很平顺,他主要花小半天时间处理了一下文牍上的事务,未正时分,照例巡视宫门,送走盘桓宫内的几位阁臣之后,宫门下钥,他恰好回太极殿。

近一个月未能踏足宫门,看着廊殿下行走穿梭的宫监,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回来了?快换身衣裳,来坐。”谢茂却和往常一样招呼他,就像他从未离开过。

衣飞石心中滋味颇觉古怪,又说不出什么来,施礼后就去更衣了。

谢茂是真的没觉得有什么不同。衣飞石不在时,他确实很想念,也有些不习惯。可是,这些想念和不习惯,贯穿了他重生几世记忆中的大部分。

待衣飞石更衣出来,他习惯地将衣飞石揽在怀里,亲热温存片刻,“饿了吧?摆膳。”

宫人如从前一样将晚膳摆上,都是衣飞石喜欢的菜色,谢茂也和从前一样替衣飞石布菜添汤,衣飞石却没什么胃口,味如爵蜡地吃了两碗,仍是从前的食量,就是吃得半点儿都不香。

一切都似尘埃落定,可是,太后还在长信宫闭门不出。

“想什么呢?”谢茂亲他。

“许久没回来了,正在习惯。”衣飞石不敢立刻就提太后的事,得找个更好的机会。

谢茂看出他的言不由衷,也没有追问。在太极殿内发生的一切事情,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下午衣飞石路过斗拱殿,与赵从贵见了一面,询问长信宫事,赵从贵本身就是太后的奴婢,闻言差点老泪纵横,衣飞石就知道自从太后宣布封宫之后,皇帝就不曾去长信宫探望过,问候一句都没有。

这事儿马上就有小宫监跑来向谢茂汇报了。也是衣飞石身份特殊,谢茂不跟他计较。

——换了旁人勾结皇帝身边大太监,窥伺帝迹,这会儿已经被革职下狱问罪了。

他现在也不想谈长信宫的问题。太后去了天寿山之后,他可以再找机会把太后接回来。可如今不让太后去天寿山,则绝不可行。一旦朝臣认为皇帝被孝道所震慑,太后就会成为朝臣可倚仗的一脉势力,他才刚刚镇压住小鬼乱窜的朝廷,起码能保五年平安吧?

“你那小朋友,最近可曾去拜访你?”谢茂问。

“那日之后,就不曾再见了。臣奉命在府中‘休养’,也不大好差人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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