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府城

  也不知道另一条街颗粒无收的李秀才是什么感想?这次他的两个学生一个都没过。不过他毕竟年轻,大家还是很相信他本人学识的。

  时间到了四月初,四月十五日就是府试的日子。

  府试,主考官是由知府主持,顾青云他们要到临阳府考试。从桃花镇到临阳府走路的话要两天的时间,用牛车的话至少需要一天半,晚上需要找地方过夜,而且临阳府因为距离远,大家都不熟悉,还要提早去,省得到时找不到地方住。

  这次顾家人就不放心顾青云和其他几位同窗一起去了,其他三家的家长也不放心,毕竟在家长的眼里,他们都还是小孩子,怎么能去那么远的地方而没有大人跟着呢?

  生怕路上被耽搁,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在四月十日就出发,不过去之前还去做另外一件事。

  他们还要到县里看看有没有商队去府城,这样可以要求跟他们在一起,也好有个伴,比较安全,以防万一。

  这事就由赵玉堂的父亲去联系,他认识人。最后,通过联系,就找到了一家在四月十日出发的商队,需要他们一大早就赶到县城门口等待。

  四家人一共出动三辆牛车,顾青云和顾大河赶着自家的牛车,除了赵文轩、赵玉堂父子三人同一辆牛车外,何谦竹父子、还有他们家的一个赶车的族叔也是独自一辆。

  赵家和何家的牛车都有车棚,只有顾家的没有,再者这个牛刚买回来没多久,虽然早就被调教过了,可是顾大河还是怕出意外,于是商量后就让顾青云和何谦竹父子一辆车,两家的行李都放在顾家的牛车上。

  天上还有星星时,他们就从桃花镇出发了,赶到县城的时候商队还没出来。

  大伙儿松了口气,下车。早上的温度还带着凉意,与其坐在车上还不如下来走走,活动一下身体。

  尤其是顾青云,习惯了早起锻炼,谁知道今天起得更早,都赶着时间出门,差点就没空吃早饭,当然也没时间活动开身体,现在都觉得有点不舒服了。

  他做做伸展运动,动动手脚后,见地面上有石子,就忍不住捡起几颗来扔一下。自从上次人贩子事件发生后,他就更喜欢这项活动了。

  赵玉堂被他的动作吸引,也捡起石头瞄准不远处的大石头,开始扔起来,两人暗暗较劲。

  家长们在不远处看着。

  “这孩子,都那么大了,还那么孩子气。”赵父忍不住说道。他是个又高又壮的汉子,说话声如洪钟,中气十足。

  “孩子都这样,我家这个从小到大就喜欢扔石子玩,还喜欢活动身子骨,这不,效果出来了,现在身子骨好多了。”顾大河笑道,“都是桃山寺的师傅说的,我们都没注意,他自己小小的一个就记住了。”

  两人刚才就聊开了,知道自家的儿子就是靠着这身手从人贩子救出小孩的,颇为骄傲,心理上更觉得亲近了。

  “所以我才没阻止他练武,身体好才是真的好。”赵父点点头。

  一旁的何父更是深有所感,忍不住说道:“是啊,身体好才是真的好啊。”

  何父神情满是遗憾,他是一个美中年,何谦竹长得和他有六七分相似,只是气质文弱,说起话来慢条斯理的,做起事来也是慢吞吞的。

  赵父瞧了他一眼,赶紧说道:“这要是以前,我也可以带队去府城,都不用麻烦别人。现在不行,路都不熟了。洪正五年,我去府城的时候在路上被人砍了一刀,那个血哟,流了一地,要不是我命大,差点就救不回来了。回来后孩子他娘的眼睛差点就哭瞎,以后死活都不让我出门去进货,说宁愿跟我吃糠咽菜都不愿意我有危险。”

  赵父的语气带点不满,又带点炫耀。大概是因为从商,嘴皮子很灵活,他是一个非常健谈的人,一段话被他说得活灵活现,感染力极强。

  “幸亏以前我还有点路子,可以从府城的商队买到货物,虽然挣得没有以前多,刚刚够生活,但是也可以养得起他们娘们俩了。”赵父的语气很是遗憾,又带些骄傲,“重要的是家里人放心了。”

  “哎呀,爹,你还说这些干嘛?都过去那么久了。”在大人们说话的时候,顾青云他们就不好意思了,都停了下来。

  此时见顾青云听得津津有味,赵玉堂觉得有点尴尬。

  “说这些不行吗?不说你都不知道老子以前跑商有多辛苦,那时天下初定,但有些地方还是很乱的,我们这些跑商的是拿着小命去拼的。没有老子,你现在能有今天的好日子过?”赵父虎目一瞪,赵玉堂顿时不敢吭声了。

  “所以才要你好好读书,老子为你创造了那么好的条件,你得要好好读书,让别人以后也叫我一声老太爷!”赵父把孩子教训了一顿,觉得心下舒坦了,继续说道,“说起来,我最羡慕的就是里正他爹了,那可是走到哪都被叫做老太爷的,人家活得那才叫体面,多有面子啊!”赵父满脸羡慕。

  赵玉堂低下头来,努努嘴,脸色微微发红。

  “令郎以后定能金榜题名,他现在年纪还小就能通过县试,可见是个有天赋的。以后只要踏踏实实的,就能一步一步往上走。”何父肯定地说道。

  顾大河也点头赞同。

  赵父脸上立马带上了笑容,连忙摆手道:“你就别夸他了,他就是一个混小子,以前整天还想去考武举,我就他那么一个儿子,他想上战场除非他老子死了!”

  一旁的顾青云莞尔,听赵玉堂说过,他父母本来生有二子三女的,还是本地人,可是那场瘟疫太可怕了,大家赶紧出逃,逃荒的时候他的哥哥和最小的妹妹不幸去世。现在家里只有他们三姐弟,其中一个姐姐刚出嫁两年,妹妹才刚刚13岁。

  所以赵玉堂也算是家中的独子,父母根本不可能让他去从军。

  听说的时候,顾青云再次深刻感受到了古代的不安全和生命的脆弱。

  至于何父,他也是读书人,但从不下场,刚开始顾青云还觉得奇怪,但何谦竹一说何父有心疾,顾青云就理解了。

  心疾?不就是心脏病吗?的确不适合考科举,免得情绪大喜大悲,大起大落,而且考场的压力大,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那这次你爹还要来照顾你?”顾青云觉得不可思议,这到底是谁照顾谁啊?

  没想到何谦竹也是满脸的无奈,叹道:“家母也不想他来,可他硬是不肯,说要去府城探望好友,还说绝不干涉我的科考,一到府城就分开,他就住进他好友那里,不和族叔一起住。”

  何谦竹的族叔就是何智的父亲,他们几年前就到府城来发展了,好像做的是书店的掌柜,跟的东家就是镇上那家书店的老板。

  这是顾青云在学堂里慢慢听八卦总结出来的,有时候他会到顾青明的乙班上走走转转,和那些小孩说说话,如果他们问他问题的话,他也会耐心解答。

  一来二去,大家就熟悉了。小孩们大都是住在镇上,不要以为他们人小,其实他们因为到处乱窜,可以听到很多八卦的。最起码,甲班几个人的家庭情况就被他们扒得干干净净。

  当然,顾青云估计自家的情况也被他们想方设法打听清楚了,毕竟他们四人可以说得上是小小私塾里的风云人物,是他们未来的目标。

  何谦竹的家境的确不错,家里有上百亩地,具体的亩数暂时不清楚,他们还在县城有一家铺子,每年都有租金收入。此外,何谦竹家里还有一个8岁的弟弟,不管事的奶奶,而家里的一切都靠他娘亲来操持,因此据说他娘的性格较为强硬。

  “家里的族叔才是这次跟来照顾我的人。”何谦竹笑着说道。

  现在天下初定17年,是个四肢健全的流民都能去偏僻一点的官府分一块地,所以很少有人肯卖身为奴,除了一些大户人家,一般有点资产的小户人家都不可能买到奴婢,只能出钱雇佣。

  像何叔这种的,也不是何谦竹家的下人,只是从族里选出来帮忙的,还要每月给月钱。不过这时候大家都觉得有便宜要先照顾自家人,自家人总比外人值得信任。

  顾青云知道,如果以后自己读书读出去了,真的能当官,那跟在他身边跑腿的可能也是自己的族人。

  三位家长聚在一起说话,难为他们身份各不相同,却很有话题聊。

  就听到顾大河很是佩服地说道:“赵兄,我就佩服你当初的果断,虽然辛苦了一段时间,但也挣下了家业,现在可以供孩子读书。当初我家刚迁到这里,你们招人去跑商的时候,我也去看了,可那时小孩还小,家里老人说什么也不同意,觉得太危险了。他们是害怕啊,那时候真够乱的,结果坐在家里安全是安全了,可是种田也没什么出息,只是能吃饱饭有什么用?一年到头都不够孩子买几本书。”

  赵父听了顾大河的夸奖,却也只是摇摇头,道:“一行有一行的难处,和我一起跑商的,还不是有几个不在了?利润大,危险就大,很简单的道理。种田安稳是发不了财的,但是不用家人担心。”

  顾大河只能应了一声:“说得是。”

  接下来,就是三个家长各自吹捧对方的小孩了。

  顾青云三人面面相觑,忍不住掩面走远了。

  真是太羞耻了!这夸的是自己吗?赵伯伯啊,你真的了解我吗?

  站在中间的赵文轩却神情郁郁,半天不说一句话。

  顾青云想起刚才在桃花镇时,何谦竹三人都有家人来送行,包括赵文轩的娘也出现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赵文轩的娘,看起来才三十出头,皮肤白皙,荆钗布裙,看起来是个温柔的妇人,对赵文轩非常不舍,一再地叮嘱他各种事情,还不住地跟赵玉堂的娘道谢。

  看得出来,赵文轩和他娘的关系还不错,走的时候还伸出头回头看。

  现在赵文轩神情如此,估计是想起他娘或爹了,于是顾青云给赵玉堂使了个眼色。

  赵玉堂摇摇头,把头一撇,不肯搭理。

  何谦竹则从包袱里掏出一只竹笛来,放在嘴边,开始吹起来。

  顾青云被吓了一跳,没想到何谦竹还有这个技能!

  笛声悠悠地响起,顾青云认真地听着,一边想到:貌似古代的书生很多都是琴棋书画皆有涉猎,甚至还有那文武双全的,弓马娴熟,武能安邦,文可治国。

  实在是太厉害了!

  大家都有自己的兴趣爱好,那自己的呢?

  前世就别想了,在他的姐妹们学才艺的时候,他还在学校里啃着书本,想着大学的生活费到底从哪里赚来,所以他读书期间是一项特长都没学,工作后也没想过去学。

  那他的优势在哪里?

  顾青云思来想去,觉得大概就是做个教师吧?毕竟大学四年的生活费都是他做家教挣来的,在通过对比发传单、打暑期工、在学校申请勤工俭学能挣的钱后,他最后选择做家教,并且一直坚持做下去。到了最后,已经在大学城附近的家长圈里有了少许的名气,每小时挣的钱也比别人高一些,还从来不愁没有人请他。

  当然做家教唯一不好的地方就在于很容易遇到一个熊孩子,不过他为了钱,当时能忍的都忍了,非常有耐性,所以家长对他的评价都挺好的。

  不过这个优势能和别的读书人交流吗?顾青云心里暗自摇头。

  等考上秀才再说课外兴趣的事吧,现在还是不要想太多了。

  一曲完毕,大家回过神来,纷纷给予赞扬。

  何谦竹歉意一笑,道:“我这是突然有灵感了,忍不住想吹,打扰你们了。”

  “没事,你吹笛子挺好听的。”顾青云摇摇头,“这曲子很欢快,我听了心情很好。”他看了一眼赵玉堂。

  赵玉堂赞同地点点头,道:“是的,让人听了心情愉快。”

  几人又开始说笑起来。

  等了差不多一刻钟,终于,人到齐了,商队也准备出发。队伍是按照商队的安排来走的,一个跟一个,队伍拉得长长的,前面是镖局的人,接着是商队自家的人,不是牛车就是驴车,后面才是他们这些跟着出发的,有探亲的,也有几个和他们的目的一样,都是去考府试的。

  大家遇到了,都很高兴,很有话题聊,可惜都在车上要赶路,只能偶尔高声说一句,大多数时候都要闭嘴。

  再后面还有一辆镖局的车跟着,大家都觉得很有安全感,这个钱花得不冤。

  车队开始出发后,顾青云就躺在何谦竹的车里,抱着薄被准备补个回笼觉。何父跑去和顾大河一辆车了。

  何谦竹看着他的举动觉得很不可思议,问道:“这么晃动的牛车你也睡得着?”

  顾青云白了他一眼,道:“为什么睡不着?这些年官府让人服徭役,很多时候都是在修路,我爹说这个路比较平坦宽阔,比以前的好走多了。”他觉得这个皇帝挺好的,还知道跟穿越者皇帝学,要先修路,不像前朝后期,都是叫人去修宫殿啊,修县衙什么的,难怪被反了。

  何谦竹想想,觉得有道理。

  他突然爬过来靠近顾青云,在他耳边低声道:“青云,你有没有发现赵文轩最近变化颇大?”

  顾青云见他靠得那么近,有点不自在,就把他的头推开点,这才回答道:“是有点,好像读书更刻苦了,我听玉堂师兄说他最近挑灯夜读。”

  何谦竹猛地点头,说道:“对,而且问夫子问题问得特别勤快,以前走路下巴是扬起来的,现在已经是平视了。”

  顾青云扑哧一笑,捶打他的肩膀,笑道:“你观察得也太细致了吧?”没想到一向温和待人的何谦竹也有一颗八卦之心,不过他也知道对方和赵文轩有点小矛盾。

  “那是当然。”何谦竹理所当然的样子,道,“你刚入学时他还瞧你不起,不久后改观,也只以为你只是背书厉害,算学厉害,没想到这次县试你竟然超过他,看他当初在榜下那个不可置信的样子,我都有点同情他了,他一向以为县案首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呢。”

  “他现在读书那么努力,府试考得比我好也不一定。”赵文轩的天赋他是看在眼里的,一篇文章自己要背十分钟才能记住,他只需背三分钟就搞定了。

  顾青云估计,对方差就差在写字上,他写出来的字不是自己自夸,绝对没有自己写的工整好看。

  何谦竹摇摇头,道:“那可不一定。”说着就拿出一本书开始看。

  顾青云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忍不住劝道:“在晃动的牛车上看书对眼睛不好,你不想以后年纪轻轻就看东西模糊吧?”不过,古代有人会得近视吗?大家写的都是毛笔字,字大人又离得远,又没有电子产品,反正他没见过,最多是有人得了老花眼。

  何谦竹一听,惊讶地问道:“难道这个可以导致人看东西模糊不清?”

  顾青云很肯定地点头,嘴里却说道:“大概吧,谁知道呢?又没做过研究,不过的确不好,容易头晕,反正你也不缺这么一点时间,还不如背书呢。”biqubao.com

  “背书的话又吵到你。”

  “没事,我就当催眠了。”顾青云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不久,耳边就响起了何谦竹略微低沉的声音,他微微一笑,随着车身的摇晃,缓缓入睡。

  自从大丫和何常春订亲后,他和何谦竹的关系就更好了。

  睡了一觉起来,车队已经停下来吃中饭了。大家也只是升起火堆把水烧开,然后一人一碗热水,就这样就着热水吃干粮。

  干粮吃了后,商队把在周围走动的人叫了回来,车队再重新出发。

  这次顾青云没有再睡了,他把空间留给何谦竹父子,自己跑去和顾大河学赶牛车。

  “你学这个做什么?胡闹。”顾大河笑骂了一声。

  “以防万一嘛,爹,你就教我吧。”顾青云觉得难得有机会当然要学了,这相当于现代去学驾照啊,男人怎么能不会开车?万一遇到紧急情况怎么办?什么都会一点才好生存。

  顾大河无奈,就跟顾青云慢慢解说了,当然,还不敢让他上手。

  晚上在一家路边的驿站过夜,本朝规定老百姓也能进入驿站,所收取的费用可用于维护驿站及驿站人员俸禄的开支。

  驿站看起来还不错,起码比较干净,不过商队睡的都是大通铺,货物有专人看管。他们的牛车也卸载下来,把牛牵到槽房里,自有驿站的人员来喂养。

  顾青云父子为了省钱,和赵文轩合开了一家下房,里面只有两张床榻,除此之外连转身的余地都几乎没有。

  不过三人也不在意,不用睡大通铺已经很好了。

  顾青云父子同睡一张,赵文轩独自一张。

  很久没和顾大河一起躺在一张床上了,顾青云有点不习惯,这可不是小时候啊。不过听着顾大河的呼吸声,慢慢的,他也睡着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他没有矫情的机会。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商队的管事就说下午可以到府城了。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很高兴,尤其是顾青云,再一次感受到了古代交通的坑爹程度,出门在外,什么都不方便。想一想现在考府试就要走这么长时间,以后去郡城考院试呢?不是更麻烦?

  古代的一个秀才含金量真是高啊,要辗转三个地方考,难怪花的钱多,估计很多都用在去赶考的路上吧,衣食住行哪样不需要花钱?

  当天下午,他们终于到达目的地了,一路平安,什么都没遇到,赵父忍不住说现在的出行的确安全多了。

  临阳府有着还算高大的城墙,城门口人流络绎不绝,到了这里,商队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大家交了进城费后,就准备分开。

  何谦竹父子有亲戚可以借住就直接告辞离去,其他一起赶考的人也因为各种原因离开,最后还是只剩下他们三家。

  赵父有外出的经验,通过询问商队的人,很容易地找到一家价格适中、干净整洁的客栈。

  最近临阳府治下的县城有很多人来赶考,考场附近的客栈基本上都爆满了,他们选择的客栈是离考场远了点,但胜在比较安静,而且还有上房和中房空着。

  上房就像那种一房一厅的,一两银子一天,包三餐,还有肉。中房只有一个房间,里面一张床,500文钱一天,也包三餐,如果不包的话只需要400文钱,下房非常狭窄,还要跟人合住,环境比较吵闹,更别提大通铺了。

  这么贵!价格足足比县城的多了二倍!顾青云父子两人吃了一惊。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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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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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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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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