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天王(147)

容舜赶来宿贞家中时, 宿贞已经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都向衣飞石解释了。

除了选中容舜的人被含糊其辞地推给了徐以方,其他任何细节都是真实的,有理有据, 逻辑通顺,找不到任何破绽。不过, 衣飞石的想法和谢茂根本不同, 他不觉得容舜这是被“坑”了。

衣飞石生活在一个讲究忠诚的时代。

养子忠于家门,亲子忠于血脉,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就算容锦华或是容老爷子要求他看在血脉的份上, 为了容家去特事办任职, 他也得和谢茂好好商量一下,尽量拿出一个满足容家也不让谢茂发怒的方案来,不可能简单粗暴地拒绝。容舜这样享受了家族多年养育的孩子,若是一口拒绝了容家的安排,在衣飞石这里, 他的品格心性也就彻底出局了。

容舜进门时脸上还带了些忐忑, 提着两个保温桶,说:“我带了粥……”宵夜。

他从前进门第一个看宿贞的脸色, 现在突然把注意力转移到谢茂身上, 宿贞竟有些不习惯。

熬更守夜陪着这一家人看电视说家务的助理小姐连忙上前,接了容舜手里的保温桶, 去厨房换成小碗一一送出来。

一向不怎么搭理容舜的宿贞很给面子吃了一碗, 一向很给容舜面子的谢茂则袖手冷笑。

这气氛弄得进门就站一边的容舜更不敢坐了。

——上午挨了一巴掌, 下班时被谢茂赶下车, 他这是得罪谢茂了。

衣飞石很意外。陛下居然生气了?为容舜生气?

能让谢茂真情实感发脾气的人非常少,在谢朝也不过是太后与六王二人,平时在朝堂上暴跳如雷多半都是装的——各种小辈在谢茂眼里,只怕还不如鹰犬奴婢。奴婢好歹服侍他,小辈只会给他捣乱挖坑。对衣家小辈他还客气一点,对谢家各种可能挖坑埋他的侄儿侄孙,他很难生得起什么感情。

这种与人相处时的淡薄有谢茂本性凉薄作祟,也和他重生多次疯狂被坑的心理阴影有关。

衣飞石并不知道他重生的经历,相识不久就看他把谢氏宗室当倭瓜砍,对养在身边的长宁、明聪也是说扔就扔。衣飞石想,毕竟皇帝这职业,心性和普通人也不可能一样。现在谢茂突然重视容舜,还为了容舜这点微末小事发脾气,衣飞石都想不通这其中的道理!

“先生吃一碗吧?”衣飞石帮着容舜上供。谢茂吃不吃这碗饭,关系到容舜能不能上牌桌。

容舜也不傻,挪了两步,慢慢挪到了衣飞石背后,微微低头。——我是老师罩着的。

截然不同的两种三观在碰撞。

衣飞石明显和容舜站在了同一阵线上,对于他们来说,家族都是最重要的。

在衣飞石的站队下,谢茂吃了两口粥。容舜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晚上一家四口果然在棋牌室打了几圈麻将。桌上四人全都是人精,宿贞和容舜都能打业务麻将,准确地把特定的金额输给特定的对象,衣飞石眼明手快记性好,算牌基本不会差,只有谢茂懒得动脑子,就跟玩随机组合游戏,下听时才看桌面上有什么牌。

业务熟练的容舜极尽讨好之能事,到处放炮喂牌,宿贞就看不惯他讨好谢茂的样儿,你想输是不是?我让你输个大的。——打到后来,宿贞大赢家,谢茂与衣飞石小赢家,就容舜输了个底儿掉。

麻将散场时,已经是半夜一点。

容舜知道家里没自己的房间,笑着说:“那我先回去了。”回老宅太惊动,他打算住酒店。

宿贞脸色有些不自然,看了容舜一眼,没说话,径自转身走了。

衣飞石说:“你在门口等一等。”

“你送他出去吧,我去给你挤牙膏。”谢茂甜蜜地说。这是他最近陪衣飞石看那部都市剧里的桥段,男主角每天早起给女主角挤牙膏,女主角则负责多睡十分钟,吃男主角煎得乱七八糟的蛋。

“好啊,谢谢先生。”衣飞石讨好地抱抱他。

谢茂才出门半分钟,助理小姐就进来了:“舜少爷,房间收拾好了。委屈您睡一楼客房可以吗?”

“……啊?可以,可以。”容舜受宠若惊。

衣飞石陪容舜下楼看他的房间,房间都是现成的,所谓收拾,就是把铺褥换上新的,更换屋内的饮水器,布置上果塔,把各类遥控找出来放在显眼的位置,洗手间里更换新的洗护用品。

容舜拿起放在盘子里的莲雾,闻了闻味道,脸色表情不多,足以显出他的惊喜。

衣飞石示意了一下脸颊。

容舜摸了摸,解释说:“上午先生不大高兴。”

“他平时不怎么生气。很少为别人生气。”衣飞石拿了一盒常家的万用药出来,让容舜自己揉伤,“气急了才打人。以前也打过我。”

“我明白老师的意思。老师放心。”容舜连忙保证。

就他观察到的情况看,衣飞石的脾气比谢茂坏多了,很多时候谢茂还满脸笑容,衣飞石已经翻脸要干仗了。这也不能说谢茂脾气好,而是谢茂很多事情都不在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干完就算。

谢茂真发脾气的时候,多半都和衣飞石的安危有关。在伦敦莫名其妙揍他,也是因为衣飞石。

能让谢茂动了凡心为他生气,容舜也很意外。至于衣飞石担心他挨一巴掌就冲谢茂心生怨念,他又不是中二叛逆,怎么可能蠢到好歹不分?夺舍老鬼嘛,大概不知道现在都讲究快乐教育,不能体罚了。他能体谅老古董的局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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