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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衫,给三小子做的衣裳鞋袜都还在府里呢。”岑三娘掀起车帘的一角,有点心疼。

    杜燕绥揽着她的肩,感觉到手里没捏着几丝肉,也有点心疼:“族长大伯不是说了么,这府邸是祖父建的,不是皇上赐的,没有被官府收回。房子还是咱们的,族长大伯会派人来洒扫看守。等将来时局稳了,看哪个小子不顺眼,就让他回来认祖归宗承爵。你看你,没落下病根就不错了,瘦得真难看。”

    岑三娘恼怒的回头,手扒拉着他的衣襟:“你嫌我难看,你这不难看?”

    扯开的衣襟领子露出伤疤,岑三娘瞧着又气又难过,声音渐渐的低了:“咱以后不上战场了……”

    她的手指微微有点凉,抚上肌肤上有点痒。杜燕绥握着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拉了她入怀。瘦小的身体顿时填补了胸膛的空缺,让他觉得充实:“小时候,我很渴望当将军。像祖父一样,运筹帷幄,受众人敬仰。”

    其实杜燕绥很少对她说起过他的梦想。岑三娘只知道他幼时担负起要振兴杜家三房的责任,奔着立功复爵。这些都是长辈压在他肩头的。

    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梦想。岑三娘记得前世自己想拿中国工艺美术最高奖,想世界扬名。哪怕没有实现,也有梦想的。这一世她的梦想就是有钱有闲嫁个好男人舒服的过日子。事业上的梦想没了,又多出对生活的梦想。

    她突然想,让杜燕绥当居家男人,相妻教子,他会不会觉得闷?

    “纸上谈兵四个字,我第一次上战场,去江南平叛时,我才真正明白。哪怕胜了,我一点兴奋和激动都没有。只松了口气。胜了,就不会连累祖母连累你连累杜氏一族。最后一战,不高的山丘上大概围了有一万多人。几乎全杀尽了。一万多人是什么情形?尸首密密麻麻铺得满山都是,淌的血能浸透整座山。做将军威风么?我真不觉得。站在山头,根本不想多看一眼。”

    杜燕绥一直觉得活得很累。哪怕是现在弃了爵位远离朝堂,他心里仍压着一块重重的石头。

    回到长安,进了千牛卫。他能坦然的对滕王说起长辈们压在他肩上的责任。

    等到能离开长安,带着岑三娘和儿子去过田园生活了,他能坦然告诉岑三娘,两次上战场,他的辛苦。

    然而,有一些秘密,却是连岑三娘也不能说的。就这样的让她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吧。

    他低下头,看到岑三娘好奇的目光,轻啄了下她的脸颊:“别以为在朝堂上有所建树,能为皇上效忠才是男人想要的。我现在就盼着早点离开长安。”

    岑三娘释然。每个人要的生活不一样。

    滕王原先诸多布置,各种精英手下,兴致勃勃的下好大一盘棋打发时间。现在又苦心积虑的思考着如何在皇上和武后之间腾挪。折腾了半生,还不知道将来武氏完全把持了朝纲后,他又会怎样。

    思来想去,她觉得自己运气极好。和杜燕绥没有轰轰烈烈的爱过,收获却不比滕王和帝后三人之间惊世骇俗的爱情少。

    她只是个胸无大志的俗人。

    “你能陪着我就好了。”岑三娘抛开对高层次的精英们的关注,满足的靠在杜燕绥怀里。

    原先以为是种田的日子,后来发展成豪门恩怨型,再后来发现扯进了宫斗。兜了一大圈,还是种田生活好啊。

    杜燕绥笑道:“族里的事也说好了。和燕婉他们告个别……哎,还有你那弟弟。办完咱们就走。”

    祭祀了祖母和母亲,宗族的事也给了个交待。燕婉有邹大郎照顾。杜燕绥在心里默默的盘算着,想起住在邹家的岑知林来。

    那小子听到他弃爵离宗,眼神不善。也不知道岑家三房只知溜鸟狎妓的四老爷怎么生出来这样一个异种。不过十四岁,就学着那些老学究背负着手,拿下巴来看人。

    杜燕绥有点恼怒。就算他过继到岑家四房,成了三娘的弟弟。嫁鸡随鸡,出嫁的女儿,轮得着他管么?

    “岑知林又怎么你了?”岑三娘抬起头,用手去磨他下巴上的青茬。

    杜燕绥也不瞒她:“他好像不喜欢咱们这样。”

    岑三娘哦了声:“我和他说去。他还小,不知道朝堂上风云诡谲。咱们留下,合了郎意负了妾意,两头为难。”

    “是啊。”杜燕绥感叹了声。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不等两人开口询问,黑七在车旁低声说道:“今日上官仪一家在午门外斩首,人太多,路堵住了。”

    杜燕绥失声惊呼:“上官仪?”

    他深吸口气,吩咐黑七:“绕道回邹家。”

    马车掉了头,绕进旁边的小街,远远的避开了刑场。

    见他脸色不太好,岑三娘有些奇怪:“怎么了?难不成也是和祖父有交情的?”

    杜燕绥苦笑:“和祖父没交情的少。我只是很佩服武氏,前些日子还在烦恼皇上有废后之意。转眼就处死了上官仪一家。尉迟老国公身体还好,岁月不饶人,寿元已是无多。朝中还真没老臣能掣肘于她。皇上想废后怕是有心无力了。”

    “反正咱们走了,何必理会那么多。”岑三娘嘀咕了句。

    “明天就走。不离开长安,我心里总有些不安。”

    滕王和皇上先后提起了先帝遗诏。虽说被他一口否认,但是风声传到武后耳中,以她今时今日杀伐果决的手腕,宁肯错杀也不肯放过自己的。杜燕绥想起了白马寺与皇帝的一番交谈,眉宇间闪过一丝担忧。这是压在他心底最深的一块石头。

    回到邹家,杜燕绥自去安排行装。杜燕婉接了岑三娘进内堂,一个劲的埋怨:“就算哥哥不想回到朝堂,皇上也暗许了他离开。眼瞅着还有月余就要过年了,何不在长安住着开了春再走?也不想想我三个侄儿,那么小,大冷的天怎经得住折腾?”

    岑三娘挽了她的手温言说道:“今天去了长房回来,遇到上官仪全家午门斩首。他就说早走为好。你要相信你哥哥,他何尝不想多和你聚聚。”

    杜燕婉嫁人后没从前那么冲动了,纵心里不舍,也知道哥哥自有考虑,便不再说道。

    两人进了内堂,就听到丫头说岑知林来了。

    岑三娘想了想对杜燕婉道:“知林十四岁了,也不方便进内堂。我去园子里和他说说吧。习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他是读书人,年纪又小,心里怕是有些意见。”

    杜燕婉就叫了丫头在花园亭子里升了火盆,引岑三娘去了。

    这几日都有雪,岑三娘进了花园,看到凉亭四周都竖起了雕花围栏,岑知林正站在围栏旁盯着旁边一树老梅出神。

    十四岁的年纪,个头天天看长似的,岑知林比她高出了寸许。个头拨高了,人仍然很瘦。好在穿着身厚实的蟹壳青的镶貂皮绵袍,显得不像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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