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语嫣默默聆听，心中不自觉的紧张，有一口没一口地饮茶。

    韩掌柜继续说：“他到了上海滩之后，沉迷在纸醉金迷里，染上鸦-片烟，乱结交不正经的女人，常常将她们带回家过夜，对莲春非打即骂。

    不过三五年，所带的丰厚身家败光，迫使成绩优秀的莲春因交不起学费而退学。屈老先生试过戒掉鸦-片，没有戒掉，只好借高利贷缓解毒瘾，利滚利，他还不起，挨了几回打，竟将莲春抵给他们。

    莲春不到十五岁就进了泥淖中，屈老先生不思悔过，还每月去问她要钱抽鸦-片，安然享受女儿的供奉。

    莲春试图反抗过，试过逃走，但都被她父亲和老板抓回去，毒打一顿，还要她接变态的客人作为惩罚。

    她闹过自杀，又被救下来，无奈下，她只能认命，接受楼子里的妈妈调-教。

    过了一年，屈老先生喝醉后栽到河里淹死了，莲春摆脱了一个吸血魔鬼，她越长越漂亮，被转手卖了好几次，价格一次比一次高。

    她十八岁那年，容貌达到巅峰，名声在外，老鸨打算正式让她出社交场，培养成交际花。就在出席宴会的前夜，莲春突然带着大笔银钱销声匿迹。

    自此后，上海滩再没有她的踪迹。六年来，我派人多方打听调查，将上海滩翻个底儿朝天，竟再没她的任何线索。”

    韩掌柜唏嘘，梁语嫣的心却揪了起来。

    按血缘关系，屈莲春是她的大姨妈，心心念念找姐姐的薄母若是知道她的悲惨遭遇，不知会难过成什么样子。

    屈莲春最后去了哪里？是逃到其他的城市，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还是路途中遭遇了什么不测？

    一句销声匿迹，留给人无限的遐想。

    梁语嫣诚恳道：“韩掌柜，这事还要麻烦你继续调查，只是别惊动我娘亲，千万别再走漏风声。我娘亲年纪大了，您也知道，我父亲中风，玉烟姐姐不幸遇害，她再经不起任何的打击。”

    “老爷交代我调查，不用二小姐吩咐，我自然会追查。只是，这银钱的去处要让二小姐知道，以免二小姐不知情，真把我辞了。”韩掌柜开玩笑。

    屈莲春的悲惨遭遇他早已得知数年，放在心里反复念叨，消磨了初时的愤怒和震惊，因此很快便反应过来了。

    梁语嫣却没有因为他的幽默而减少一分沉重。

    韩掌柜将一张照片递给她：“这是教导她的老鸨，留存下来的唯一一张照片。原本是打算在莲春进入社交场合后，若有人追求，便将她的照片送人的，后来没派上用场，老鸨一气之下烧了，只留下这么一张。”

    梁语嫣接了过来，没有立刻看，而是问：“那老鸨呢？”

    韩掌柜叹气：“早已经过世了，我们调查得太晚，当年有关人员差不多都去世了，还在世的，谁还记得十几年二十年前的旧事，所以调查很不容易。”

    梁语嫣愤怒难抑：“那高利贷老板？”

    “二小姐，并非我说谎欺骗你，那高利贷老板是混江湖的，卖掉莲春之后不久，在一次械斗中被乱刀砍死，也算是罪有应得吧。”韩掌柜摇了摇头。

    梁语嫣再问不出什么，又拜托他打听屈莲春的去向，便告辞了。

    出了布肆，她坐上黄包车，报了饭店的名字，身后跟着八个护卫。

    路上，她从手包中拿出屈莲春的照片来看。

    这张照片是屈莲春十八岁时的照片，即便是黑白照，也难掩她的绝代风华。

    她穿着一身旗袍，盘扣系到脖子处，袅袅婀娜的身段尽显女体的美好。嘴角含笑，一双娇媚的杏眼微弯，眉梢眼角勾缠人心，既青春靓丽，又蕴含成熟性感，不谄媚，不疏冷。

    她似那姣姣明月，触手可及，但当你真的伸出手摘月，就会发现，那不过是她投在水里的剪影。

    满脸胶原蛋白的屈莲春，皎如明月，艳若桃李。

    梁语嫣脑海中闪过某一次记忆中薄母的身影，照片中屈莲春比她年轻，但风韵却极为相似。

    她潜意识里微微抗拒，薄母是正经人家的太太，而屈莲春是历经风尘的交际花，她们的风韵怎会相似呢？

    不是贬低屈莲春，只是屈莲春身上的风韵的确给了她这种感觉，也许是先入为主，她先得知了屈莲春的经历，才会觉得这种风韵不可与自己的母亲相对比。

    不过，薄母是嫁了人的妇人，有这种风情也不算什么。

    梁语嫣捏着照片的手一紧。

    她终于想起来了！

    薄母给她这种感觉的那一幕，是在她和巧儿、大妮儿发现甄炳堂和汤景翠偷情之后。

    当时她们主仆三人去过汤景翠的叠榴园，发现汤景翠不在叠榴园后，又惊又慌，她跑到河边扔鱼食，和巧儿、大妮儿说话时，不小心被薄母听去了。

    她一回头，那一刻薄母的身影便永远留在了记忆中。

    若说没有胭脂痣，她和薄玉烟像了九成，只有气质不像，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的。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