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广青脸色涨红，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随口污蔑我不要紧，但那是你的母亲，她今天冒着暴露的危险来看你！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对松平夫人只有欣赏，没有丝毫亵渎之心！”

    叶晏不置可否，轻轻摇着一杯红酒，半晌后才幽幽地说：“这个世上，无怨无悔爱着我，一心为我好，对我没有丝毫利用之心的人，唯有秋秋一个。秋秋，我等你太久，等得快没有耐心了。如果……”

    如果早知道会发生这一切，他会放下理想，和她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

    可现在，他们谁都无法抽身。

    ……

    松平田子披上黑色斗篷，斗篷和夜色遮掩了她绝色的美貌。

    她用手指勾了一点唇上的口红，用舌尖舔去，苦涩地笑了笑。

    叶珉田最爱她红艳的唇，那时候她不用打红口，清丽无双，会唱出世上最动听的歌声，他用食指按着她的唇瓣赞美她：“人间尤物。”

    他是她见过的最温文尔雅的男人，不像那些军官，表面上正人君子，一到晚上就恢复野蛮的兽性。

    于是，她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用尽手段才去了他的府上，不介意他是低等民族的人，不介意他已经娶妻，只要能陪着他，便心生欢喜。

    可他说，他有深爱的、想与之携手一生的妻子，断然将她送回去，口称她单身女子在异国他乡没有活路，因此她回到了虎狼窝。

    多番打听，才知道，他的爱妻无法生育，她抓住机会，又服侍他两个晚上，为他生了一个儿子。

    但还是不行，为了不让他的妻子伤心，他只将叶晏当做孤儿领回去，却不要她。

    他的妻子病逝，他生无可恋，大病一场，跟着去了，没有留恋她，也没有留恋他们的儿子。

    这是她的选择，她无悔，从此改名为田子。

    松平田子双手交握，坐上黄包车，看着无边的夜色，心中默默道：珉田君，我会尽一切力量保护我们的儿子，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怎么骂我，不管晏儿怎么看我，怎么骂我――珉田君，请给我力量。

    风起了，她美丽的眼睛微微湿润。

    忽然，有人急匆匆跑向叶公馆，神色惶然，手中拿着一张纸。

    她皱眉问：“等等！出了什么事？”

    那人听见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很好听，但很陌生，没有理会，一步迈进门槛，转眼消失。

    松平田子有些不安，黄包车夫问：“夫人，现在走么？”

    “等等！”她又说了这个词。

    ……

    叶公馆内，鲍广青听着叶晏对阮丛秋的告白，习以为常，等他情绪平静下来，忍不住担心地问：“少爷，大小姐和郑医生，能完成任务么？大小姐拿到图纸，一定不会给你的，她一向对你持怀疑态度。”

    他亲眼见识过梁语嫣对叶晏各种示爱的厌恶，可不相信梁语嫣对叶晏有一丝丝心动。

    “没关系，我不是布置好了么？婚礼上，人生最幸福的时刻被抛弃，大小姐一定恨死了白颂年，也不会把图纸给白颂年的。只要她敢来上海滩，我会布下天罗地网等她。”叶晏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恶意的、快意的笑。

    他是故意的，故意让郑茵慈在婚礼上出现。

    让他们也尝尝，从天堂掉落地狱的滋味！

    怎么可以只有他一个人痛苦呢？他不甘心！

    他和他最爱的人之间隔着千山万水，白颂年和薄玉烟就要隔着万水千山，今生今世不能在一起。

    “但是，少爷，由爱生恨的人很少吧？这个世上的女人多半是傻子，男人怎么伤害她也不会有埋怨，女人最擅长隐忍，最擅长忍辱负重。”鲍广青想起了松平田子。

    松平田子就是这样的女人，还有更多的女人甘愿一辈子独守空房，也要守着那一个没有意义的名分。

    名分是她们的生命，是她们赖以生存的空气。

    而松平田子连名分也没有，却还是愿意为了爱情，从一介艺伎挣扎到如今的地位，只为了给她和叶珉田的儿子铺出一条金光大道。

    从这方面来说，叶晏不愧是松平田子的儿子。

    叶晏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口吻冷淡：“不巧，大小姐是那一小半人，眼里不揉沙子，宁一拍两散，玉石俱焚，不肯忍辱负重。你忘了她为我上吊？啧啧，我至今觉得那是个梦。”

    鲍广青点头，还是有些不安：“少爷，我担心白少帅怀疑凶手另有其人，早晚会查到你的头上，你岂不是白白给汤毓文背了黑锅？跳进黄河洗不清。”

    叶晏一口喝下红酒，手握高脚杯，如掌控一切的神，邪魅一笑：“这才有意思。”

    鲍广青正要劝他别引火烧身，最好祸水东引，有人冒冒失失闯了进来。

    “混账！这是什么地方，是你能闯的么？”鲍广青开口骂道。

    叶晏皱起眉，看向来人：“有急事？鱼苏的？”

    他说过，鱼苏的消息放在第一位，随时随地向他汇报。